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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采花贼


靖凉城里的风雪骤急,铺天盖地的寒气却丝毫侵不入麻辣锅子的火热。

        今晚对花卷来说,无疑是最有口福的一次生辰。美中不足的,大约就是“师父”还在后院孤零零地站着吧。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为师父做的,就是吃个够!

        这样待他归来之时,她这个不肖弟子还能在某个饥肠辘辘的深夜,将牛肉锅的滋味与口感从记忆里翻出来,细致入微地说与他解解馋——想想都比后山初春即将冒尖的好笋还损!

        可就是这么个令人发笑的念头闪过后,花卷却忽然心头一涩,想要大哭一场。

        对视间充满温情与爱意的师姐师兄,正彼此嫌弃着帮对方挑铜板饺子的江司官和他没用的小厮……

        眼前这一切,都让她幸福到变得胆小而惶恐,害怕眼前种种温馨的相伴会在下一刻被黑暗淹没,然后她一个人笑着醒来,发现枕边是湿的,自己只是在这个新年里做了一场短暂的美梦。

        “咕噜咕噜……”

        隔着锅子滚沸出的袅袅雾气,她把麻辣锅的汤底呛进了喉咙,接着肆无忌惮地用辣出眼泪来粉饰自己难以抑制的潸然。

        大师姐急忙给呛咳的她拍了拍背,二师兄也没有怀疑地给她盛清汤锅子的汤底,让她解一解辣。

        随着“叮当”一声铜板落入盘中的清响,花卷听到楚去辞欢呼起来,说他终于吃到了交好运的铜板饺子。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咻一下集中到了全桌唯一一个还没吃出铜板的人身上。

        江游宠辱不惊地抬抬眉,继续把锅里最后一个饺子夹出来送入口中,然后不负众望地咬到了最后一枚铜钱。

        全桌又沉默了三个弹指的时间,接着三只手齐齐伸到江游的眼皮子下,异口同声:“恭喜发财,压胜拿来——”

        这是开饭前就说好的玩法,按照卷卷门历年惯例,最后一个在饺子里吃出铜板的人,要给其他人发压胜钱,不多不少,每人八枚,图个“发”!

        可似乎……讨钱的手还少了一只。

        “花卷女侠你去哪儿啊?!”楚去辞扭头,抻着脖子去喊趁着众人没注意,毫无预兆就跑出了前厅的花卷,“锅子还没吃完呢!”

        回应他的,是花卷跑得愈快的步子与忽然变得空寂的风雪声。

        豆卷见状起身欲追,却被江游伸手拦下。

        他侧首望向那抹绯红消失的方向,眉心微微蹙着,眼中却划过了然的温柔:“让她一个人哭一哭吧。”

        家家户户吃完年夜饭,都陆续打开家门,冒雪放起了象征着一岁去除的爆竹。

        爆竹声此起彼伏间,花卷独自一人临窗对着院内的雪人“师父”像个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呜咽声被“噼里啪啦”爆响掩盖得天衣无缝,彻彻底底地包容着她这份曾经在真正还是个孩童时没能哭出声的怆然。

        一阵乌烟瘴气的喧闹后,靖凉城的街道开始逐渐归于沉寂。

        大人不许贪玩的孩子再玩雪,牵着他们回屋取暖。火盆边,大人们边唠家常边守岁,床榻上,无聊至极的孩子对大人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往往守不过子时就在昏昏欲睡中沉入了梦乡。

        花卷的情绪也宣泄得差不多了,大师姐适时拧了一方帕子进来,叫她敷一敷眼睛,免得新年第一天就当了红眼兔子。

        “谢谢师姐!”花卷吐吐舌头接过,闭眼盖上,热热乎乎,舒舒服服的,原本被感动与患得患失冲昏的头脑重新清明过来,各种世俗的欲望也就随之回巢了。

        如今戌时未过,这长夜漫漫,要守岁怎么能没点零嘴呢?

        于是她把帕子一揭,舔着脸冲豆卷笑问:“师姐……那个花生米……你们有给我留点儿不?”

        “喏!”豆卷进门时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了,将个精致可爱的小陶罐搁到小桌案上,“江司官说你爱吃,特意交代小二另拿罐子装一份给你留起来。”

        “他……”

        花卷盯着那罐花生米,心思纷杂,把一个“他”字拖得无疾而终,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先吃为敬!

        就这样,师姐妹两人一个桌前一个榻上地守起了岁。

        窗外的风雪在两人的低声私语中静了下来。这种静谧到连虫鸣都没有的雪寂之夜,窝在被子里的豆卷话音渐低渐弱,没多久就被鼾声取而代之。

        花卷打了个呵欠,还想坚持守岁,再在子时许个生辰心愿,便转身打开手札,蘸墨写起来。

        “没想到阿行会瞒着我,串通师姐师兄给我准备生辰惊喜……”

        “最近和阿行相处,我好像总是忘记他衡武司司官的身份,我甚至觉得他自己其实也忘了……”

        断断续续地写着,花卷时而唇边含笑,时而又似困惑地蹙眉,总觉得哪里词不达意,又或许是不肯坦然的心跳在作祟。

        阿行现在究竟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她相处?她又把他当做了什么人?

        于是花卷叹一声搁笔,趴在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的手札上一动不动地发起怔来。

        困意最喜钻发呆者的空子,花卷的思绪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放了空,眼皮耷拉下来,就撑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江游也是守岁无事可做,楚去辞又只知道对着雪景掉书袋,左吟一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右读一首“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还准备提笔现作一首《元日前夜有感》。

        怕打扰了楚呆子的诗性,对附庸风雅兴致缺缺的江游索性避出来,在院子里闲晃,晃着晃着,就晃去了后院。

        他觉得该来检查一下自己修窗子的手艺禁不禁得住风雪摧折。

        谁知才踏进院门,江游就瞧见窗子敞开,花卷竟趴在窗前的小书案上睡着了。

        这样的天也不怕着了风寒。江游摇摇头,快步走过去,原是想叫醒她,话到嘴边又抿了回去,只是解下自己的斗篷,一跃倚坐上窗沿,俯身侧探着为花卷披了衣。

        手札压在她的胳膊下,露出一小片带着字迹的纸页,江游无意间瞥见上面的“阿行”二字,心中微动。但老天爷也不是都肯借风给他,江游虽好奇,却也忍住了没有趁花卷睡着上手偷看那些关于自己的字句。

        带着江游体温的斗篷罩上来,在凉夜里睡得并不安稳的花卷不自觉地缩了缩,乖乖把自己完全缩进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温暖里。

        江游见了,眼底笑意愈发温存,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替她将窗子从外关上。

        谁知这窗修得结实有余,灵活不足,才拽了小半寸,窗框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吱呀。

        花卷一下被动静惊醒,睁大眼看向这个半夜坐在自己窗前的家伙,面上满是惊讶。

        “江——”

        “嘘!”

        一指摆在唇间,江游皱着眉让她噤声,而后指了指还在里侧呼呼大睡的豆卷。

        “师姐睡觉一般很沉,轻易吵不醒的。”花卷会意,让他放心地摆摆手,只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江游又勾唇一指她身上的斗篷,好像真把自己当做了那不能出声的贼,还演上了瘾。

        这回花卷也不说话了,不知怎的,她望着月下身姿俊朗,眼梢带笑的江游,忽然联想到了戏本子里那种风流倜傥只偷心的采花贼,于是微红着脸要扯下肩头的斗篷还给他。

        可下一瞬,她的手却被江游探身按住了。

        屋中一灯如豆,江游盯着她因为哭过而微红的眼眶,心念一起,依旧不说话,只是把她的腕子牵近了些,用食指在上边写起字来。

        掌心痒痒麻麻的,花卷勉强集中心神才知道了他在写什么。

        他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去一个可以抛开所有烦恼的地方。

        花卷有点儿心动,扭头瞅一眼榻上的师姐,也变得偷偷摸摸起来。

        只见她学着江游的做法,招呼不打地用了手反擒拿的招式,一把反扣住他的手腕,接着秀眉一挑,在江游含笑的注视中,也促狭地在他掌心“回敬”了一句话。

        “这世上哪有这种地方?”

        知道她这其实是应了,江游笑容一荡,不再与花卷玩掌心写字的游戏,直接弯腰欺近,长臂将她的腰一揽,转身一纵将人直接从窗子带向了月光的深处。

        “今日是你生辰,自然是想有什么就能有什么——”

        一句若有若无的笑语还散在雪后清冷的空气中,两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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