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熊精
空中突然涌来浓烈的血腥味道，原本平静的街道上妖风四起，风扬起泥沙打在她脸上，像是有人在扇她巴掌，生疼。
这样的变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妖怪，而且是极为强大的妖怪。
陆松潜祭出妖灵盘，只是此地妖兽太多，那指针转来转去，竟没个准头。这里只狐妖就有成百上千个，找出一只新妖怪谈何容易。
陆松潜苦笑，倒是给忘了，还以为自己在少玄山呢。
情急之下，他握住白炎的手便往屋中躲。
角落里，陆松潜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像极了一只护崽的母鸡。
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和严肃的眼神，白炎眼眶忽就湿润了起来，当初三师兄便是这样护住自己的。只是这一次，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土地忽然猛烈地颤动起来，扬起一层尘灰。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孩子从门口探出脑袋：“终于找到你俩了，姬娘让我务必找到你们，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白炎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熊精来了，这黑熊精当年与我们的狐狸精老祖先结了梁子，是以三天两头便来这边寻衅滋事。这黑熊精极难缠极凶残，我们损失了许多姐妹，后来大家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红衣少女语气焦急。
白炎猫着身子跟在红衣少女身后，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块念石似乎动了一下。
“姬娘让我跟你俩说声对不起，往日逃命都是各逃各的，倒是忘了村里还有两个新人。”红衣少女解释道。
这名红衣少女叫婉娘，头上顶着毛茸茸的两只红耳朵，看上去十分可爱。这只小红狐年岁尚轻，还没有完全化为人形。她动作灵活，轻车熟路地为他们引路。
只是他们的运气着实差了些，恰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黑熊精。白炎自诩见过不少妖兽，可是这么大的还是头一遭。
那只黑熊精像山一样庞大，浑身的黑毛坚硬凌乱，似乎暗示着他的脾气并不温顺。黑熊精两只眼睛像是灯笼一样大，乌黑的眼球盯紧他们三人，十分骇人。
白炎垂眸看了一眼婉娘，她似是从未见过黑熊精，吓得缩成了一团。
“黑熊精视力不好，黑暗之中反而他占据上风。你的法力不弱，但是眼下妖风四起，不能视物，很难赢。”白炎强迫自己冷静，自己总能做些什么，可是能做的是什么呢？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黑熊精毛茸茸的爪子已经朝他们攻来。陆松潜祭出龙吟剑，熟悉的剑光。他动作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个符咒已经贴在了黑熊的爪子之上。
白炎将婉娘护在怀中，脑子飞快旋转着，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陆松潜已经与黑熊精缠斗在一起
书中说，曾说……
龙吟剑啸清亮高亢，她一方面担心陆松潜，一方面又急切地想要想起些什么，只觉得自己难以思考。
书中说……对！书中说过黑熊精视力不佳，仅能通过嗅觉和听觉来辨别猎物。大师兄曾告诉她，如果遇到黑熊，定要敛声屏气，否则极有可能成为熊爪下的冤魂。
眼下这黑熊精已经摆脱了符咒，它似乎被激怒，动作更加凶狠，露出尖锐的獠牙。
与黑熊精庞大的身躯相比，陆松潜显得如此渺小。这只黑熊精感觉似乎格外敏锐，它敏锐地察觉到战场上还有旁人，转身朝着白炎的方向走来。
白炎眼看着黑熊精硕大的脚掌就要落下，飞速地将草药放入口中，顺道将那草药塞入婉娘口中。她看向斜坡，这个坡虽然多荆棘，但是也正是这荆棘丛，可以让黑熊精有所忌惮。想着，抱紧了婉儿，闭着眼睛滚下山坡。
满身荆棘和脑浆迸裂，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白炎咬紧牙关，抱紧婉儿，闭着眼睛等待即将来临的刺痛。就在她即将触碰到荆棘丛时，陆松潜踏剑而来，将她们拦腰抱起，置于石缝之中。
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叮嘱陆松潜，可是战场这样的环境，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松潜不能久待。刚刚在战斗中，他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白炎。眼见她抱紧婉娘，朝着山坡奔去，便猜到她的打算。理智告诉他白炎足够机智，她能处理好，最后不过是受些皮外伤罢了，可身体已然先行，他不希望她有丝毫痛苦。
陆松潜转身刚要离开，就被白炎塞了满手的东西。
“闭息草还有集气瓶。”她匆匆解释，时间紧迫，无法详细解释，但是她知道陆松潜一定懂她的意思。
“嗯，你放心。”他眼下必须将黑熊引入另一个方向。他如何不懂白炎的意思，闭息草，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内，人无声无气，宛如死人一般。这样，黑熊就没有办法通过声音找到他们。而那些集气瓶，自然是为了扔在各个角落，扰乱黑熊的方向。
你放心三个字仿佛有千钧重量，让她悬着的心登时踏实起来。陆松潜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鲜少许诺。他许诺的，必是自己能够实现的。
他说可以，那便是真的可以。
白炎听到集气瓶落地的声音才松了口气，眼下，这些瓶子该能掩护陆松潜的行动了。她伸出头想要探查外面的情况，猛然看到月影婆娑中，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躺在地上。她眸色暗了暗，紧盯着那把匕首。
纵然陆松潜是修仙人士中的佼佼者，但眼前的黑熊精可是一群狐狸精都无能为力的存在，真正斗争起来并不轻松。
空中的龙吟剑极快，仅有蓝色微光，那柄龙吟剑在他手中，游走畅然，剑身虽微，却构筑了难以破除的剑网。
黑熊闻不到陆松潜的气息，周围满是乱七八糟的气味，有蛟龙的气味，有麻雀的气味，还有长右精的气味……仿佛就在一瞬间，天地间铺天盖地来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妖兽。
这妖兽，少说也得有十五六只吧。黑熊本就不是聪明动物，直接愣在原地，仅能凭借本能四处乱抓。不过一瞬间，便乱了阵脚。两只树桩一般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将无数的树连根拔起，拳头过处，拳风劲劲。
纵然找不到目标，这黑熊还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陆松潜并不着急进攻，而是站于树林一角，指挥着剑从各个方向攻击黑熊。这黑熊在龙吟剑的逗弄下，变得暴躁非常。不知过了多久，黑熊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看得出，这种无头苍蝇式的打法很耗费体力。
陆松潜敏锐地察觉到了黑熊的变化，双手合并，嘴中念念有词，那柄龙吟剑，不，千万柄龙吟剑齐齐射向黑熊精。每个龙吟剑上都挂着锁魂符。
妖兽之所以难除，是因为其在临死前往往会放弃自己的躯壳，其灵会找到其他寄主。唯有将妖兽的魂魄彻底锁住，才能将妖兽彻底杀死。
若是刚开始便祭出这招，像这种功力深厚的黑熊精，自然有办法将他的龙吟剑并符咒通通震开，必须得是黑熊精注意力、体力大不如前之时，这招才能够真正发挥为例。
黑熊精一声哀吼，声震幻境。许是一根飞剑刺穿黑熊精的心脏，血流喷射而出，不多时，整条街道尽染了丹色。
这只黑熊精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将整条街砸成了废墟，砖瓦横飞，幸而白炎躲在石缝之中，否则脑袋少说也要挨上一板砖。
等尘土渐渐落下，白炎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扶着婉娘站起来。
陆松潜也是累极了，他以剑支撑，勉强站住。白炎见状急忙跑到他身旁，收好他手中的剑，扶着他坐下。
从角落突然冲出一个红色的身影，手中的利刃直刺陆松潜的心脏。白炎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让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下一秒，地上流出殷红的血，鲜红的血液落在黄土之上，不过须臾，便变成了褐红色。白炎看向婉娘，看向她手中的匕首，叹道：“我只当我自己想错了，可我没想到都是真的。你与你姐姐长得真的很像。”
婉娘手中拿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哆哆嗦嗦地看向白炎。
白炎脸上血色渐失，本就白皙的脸眼下宛如白纸，她缓缓闭上眼睛，脑袋越来越重。她缓缓靠在陆松潜的肩头，声音细如蚊蝇，像是对着婉娘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不该杀他。”
婉娘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她从没有想过要伤害白炎。当白炎护住自己的那刻，她仿佛看到了姐姐，她不想伤害这个女孩子，她想杀的，想杀的明明是……
婉娘这才发现，除了肩头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白炎的白衣上赫然道道血痕。那坡上碎石极多，也有些细碎的荆棘生长。白炎躲过了大片的荆棘丛，可身上也受了许多伤。而她被白炎保护得严严实实，毫发无损。
白炎一直知道自己这副身体虚弱得很，动辄便会大病一场。她以前只当自己锻炼不够，修炼不足，可是知道自己身体内仅有一魂时，她便明晓了原因。看来她不适合生病，不知道这小病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白炎，白炎。”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这是陆松潜的声音。白炎，他唤自己从来都是姑娘或是炎姑娘，这仿佛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
听到陆松潜的声音，她突然委屈了起来，泪水自眼角滑落。
她那么努力地修炼，那么努力地学习，那么努力地不成为别人的拖油瓶，可是命运告诉她一切都是虚妄，她十年的努力从开始就是错的。
看到她的泪水，陆松潜一愣，看向白炎的目光亦温柔了几分。
陆松潜这才想起，义无反顾来到这个地方，进入幻境中解救自己，在东海之滨仗义出手，在狐狸村努力生活，她似乎永远有无尽的主意，似乎永远充满勃勃生机，像是野草一般，从不轻言放弃。
他只当一切是理所当然，却忘了这些的背后，藏着无数的苦。
陆松潜腾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他早知道她过得不甚开心，可是她不会哭，不会闹，他便如旁人一般，将这些委屈尽数忽略。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拖油瓶。”陆松潜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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