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狐狸村
“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帮我支取一百魔币。”来者是一位狐妖，身着红色大袄，胸脯饱满，身段丰腴。她微微一笑，脸上的梨涡似能盛下全世界的蜜糖。
这边是醉红楼当红的姬娘，传言姬娘一笑，魔币百两。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摇头咋舌：“先生，不是我说你，养这个小白脸有什么用。也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可这皮囊放在狐狸里头呀，压根排不上号。别的不说，就是咱们楼烧锅炉的那个胡三，也比他好看上千万倍。”
白炎汗颜，那胡三大爷她见过，长得实在不敢恭维。脸上有硕大的痦子不说，偏偏油嘴滑舌，每日一副老子最帅的表情，见到有女子路过，便会抛上几个媚眼，每每让白炎不忍直视。
但听说，那胡三是姬娘的情人，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可以理解的。
“姬娘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自己本来就长得丑，找个胡三这么帅的也不放心对吧。”
“你长得确实是丑，这样想也没错。”姬娘颔首，见白炎取出魔币，便不纠结这个话题，欢天喜地地拿过魔币。
待这名狐妖离开，白炎微微侧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松潜的脸色。但见他本着一张脸，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煞是好看。
陆松潜无奈地看着白炎，不知是该气还是笑。来这里已经有七日，他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总归是捡了一条命。
那日，元齐伸手便是杀招，搅动地弱水波浪滔天。
纵然有陆松潜拼死护在她身前，但对方终究是仙，人类的那些把戏在他们眼中根本上不了台面。况且四大门派历来注重捉妖，捉仙这种事情倒是从来没有听说。
就在无数冰凌朝他们射来的那刻，青鸾的羽毛霎时变成屏障，将那些冰凌尽数反弹，然后变为灰烬，散落在弱水之中。那元齐被自己的招数划伤，更是恼羞成怒，化为龙形，裹挟着弱水便朝他们冲来。
白炎只记得自己怕极了，紧紧地抓住陆松潜的衣服，她特别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要再踏入这个地方。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真切，只记得醒来便进入了狐狸村。狐狸村对女子极好，但是最讨厌人类男子，为了保全陆松潜的性命，白炎只能谎称对方是自己的丈夫。
“可是说真的，你是如何知道狐狸村缺账房先生的？”陆松潜实在不理解。
白炎摸了摸手中的念石，眼中露出一丝悲痛。
“媚娘，将你困进梦境中的那只狐狸叫媚娘，我瞧着她就不太精于算计，所以想着，若是容貌极美，轻易便能得到周围人的赞美，又怎么会花心思于计算之道呢？兴许有，但数量也不会太多。”白炎看了眼手中的念石，她想起昏迷前曾看到一团绿色的火焰，那是狐火？还是弱水的碧波？莫非是媚娘将自己带到此处？
“原来她就是媚娘。”陆松潜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你听过她？”白炎皱眉。
“师父曾说过，平生一憾事便是负了一名女子。他说那把剑自己无颜拥有，所以赠给了我。我只知道那名女子名为媚娘，却不知她还是一名狐妖。”陆松潜本就当日的事情存疑，眼下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自然第一时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师父因她是妖而负她，她为了取剑重伤，而后又受心伤，在迷雾幻境虚弱地生活着。”白炎将念石拿在手中，“但我想，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听一听你师父的解释。无论如何，陆邸兴许是个好父亲，好师傅，对媚娘来说，却不是一个好男人。”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陆松潜抬眸，只觉得白炎身上笼罩着浓重的悲伤，他清晰地看见一滴泪水落在鲜红的念石之上。她今年不过十六，媚娘让她第一次知晓了死亡的悲伤，她怀着一腔孤勇踏入迷雾幻境的那刻，懵懂无知，却不知在这里，世界的残酷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面前。
他忽然想问，你后悔吗？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直在后悔，眼下你幸好没事，可如果你有事，我该怎么办？”白炎似是读懂了他的心事一般，喃喃道。
“如果你没出现在迷雾幻境，世上早已没有陆松潜这个人了。”他回答得很是郑重认真，带着无比的真心。
“如果啊，如果说我们活着回去，我把我们看到的，经历的写成话本，你说有人信吗？”白炎想了想麻雀，蛟龙，石头仙人，媚娘，这两周的时间，她竟像过了十年。
“我信啊。”
“额……废话，你当然要信。”白炎苦笑开，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但此刻所见之人的心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下来。
“我一直觉得姑娘眼熟，昨日我忽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姑娘了。”
“我们见过吗？在哪里？”
“三年前，城南的客栈里。”陆松潜肯定地点头，“没错，多亏了姑娘提供的情报，我与师弟才能顺利捉到那只豹妖。那只豹妖实在凶狠，算下来姑娘还算是我的恩人呢。”
白炎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结果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咳得满脸通红，宛如一只红柿子。
当时的真相倒也不是陆松潜想的那样……
“师妹，瞧见了没？隔壁那俩你猜是谁？”大师兄白若山朝着正在整理妖兽资料的白炎挤眉弄眼。
“是谁？”白炎正细心誊抄着资料，并没有抬头。
“冤大头。那俩是陆松潜和陆松柏，被称为少玄派双璧。有他俩在，根本不用我们出手，还能省下不少鲛珠粉呢。你说，我这点儿修为你是知道的，还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大师兄暗示得十分充分，有少玄在，望梧派乐得清闲。
“咱们把资料直接给他们？”
“不不不，是卖给他们。你这样这样……”
白炎依照大师兄的吩咐走到陆松潜面前：“请问公子是捉妖之人吗？我瞧着公子手执宝剑，看上去像是修仙门派中人。”
她暗地啐了一口，这大师兄，坏事竟让她干。
“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所以购来一份情报。公子既是有缘人，我将这情报用三成的价钱卖给公子，情报绝对真实，公子可以随意查证。这纸上也都表明了出处，从情报人的姓名到一众典籍，详实可考。”
先提价五倍，再打三折，谁不说她大师兄是经商鬼才呢。
白炎叹了口气，该如何开口他们实际上被坑了呢？
“那日我和松柏二人身上并无多少盘缠，好在姑娘说，可以用少玄的符咒来抵债。幸而姑娘通融，否则我与松明必不会如此顺利。”
白炎拍了拍脑袋，对，还有这么一出。
师兄说，料他们也没有多少钱财，要趁机让他们画符咒。这少玄的符咒市场上可值钱了，若是知道是少玄双璧亲手画的，价格少说要高上一倍。
“那个……公子，这事儿倒也不必记起，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白炎叹气，这就是现世报啊现世报。
明明都是大师兄的主意，这下倒好，全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我有一事想要询问姑娘，你为何不让我开口询问如何走出迷雾幻境？我知晓炎姑娘总有自己的理由，但我总是好奇。”
“人心叵测，妖心亦如是。大师兄说，若是见到不熟识的人，万不能泄露出自己急切所求。若是对方是好人还好，若是遇到坏人，不是遭人算计便是倾家荡产。”白炎笑着说，“这里人生地不熟，小心点总没错。”
“炎姑娘年纪看着不大，经历却丰富，知识亦渊博，让人羡慕。”陆松潜是真的羡慕。
这话陆松潜虽真心，但是落在白炎耳中却是天大的讽刺。望梧派若是知道陆松潜羡慕她白炎，不知道多少人要指着她骂她信口雌黄呢。
“我这算什么，不过皮毛罢了。”白炎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这会儿没人来，按理说我这账房应该人来人往才对。已经好长时间了，都没人过来。”
陆松潜这才发现不对，他平日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是不知为何，只要有白炎在身边，他便会觉得安心，也就自然地放下所有警戒。
白炎大踏步走出房门，偌大的村落竟然空无一人，刚刚的喧嚣热闹仿佛梦境一般。
“我们，又做了一场梦吗？”白炎后退了一步，站在陆松潜身侧。无论是不是梦境，身边人都是她唯一可依靠之人。
“不知道。”陆松潜回答道。如果这是梦，也未免过于真实了。
“如果我又如梦境，那我的身体岂不是又如死尸一般。不知道此刻的蛟龙能否找到我们，还是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她和陆松潜，她不自觉地捏紧了陆松潜的袖口。
“炎姑娘可还记得东海之滨，我让你放入乾坤袋的令牌？你我各有一块？”
白炎点头。
“彼时我知道姑娘要冒险，是以将这随行牌给了姑娘。只要有了这个牌子，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到姑娘身边。如果姑娘要找我，也是一样，只要稍注灵力，便会找到我。”陆松潜开口，这是在安慰她。
白炎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当时东海之滨她以血燃剑，拜托他用灵力将剑送出去时，他丝毫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她荒诞的请求。
当他得知自己要假扮柳梦涵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这令牌递与她，叮嘱她一定要收好。她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那种感觉温润潮湿，掺着甜蜜和酸楚，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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