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宫
一根青色的羽毛，光照下闪着华光。羽毛轻盈地飘在空中，可见清晰的绒毛。这世间当没有更美丽的翎羽了。
“姑娘，这根青羽赠予姑娘，你有了这根青色的羽毛，这迷雾幻境的寻常凶兽奈何不得姑娘分毫。”青鸾将军临行前将羽毛赠予她，让她不由惊讶。
“你可听过一毛不拔，原就是形容青鸾的。她定然是十分感谢你，才将这所有羽毛中最好看的一根赠予你。”石头老仙端详着那根羽毛，啧啧称奇，“不过，蛟龙，五十年之期就要到了，你是不是？”
蛟龙神色忽然凝重，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作揖。姬业向来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下忽然像是变了条龙，白炎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姬业有位故人要见，将离开数日。这青鸾羽毛是神物，可以护你周全。这五日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五日之后便会回来。”姬业眉宇间似是挂着无尽的哀愁，他不知道姬业藏着怎样的故事，只觉得这世间的无论人或是神，好像都过得极苦。
麻雀舍不得蛟龙，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谁知道下一秒，头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老子好着呢，哭什么哭。如果舍不得我，我带你走。”蛟龙说着拎起来麻雀，不由分说便将他揣在袖口里，不给他反抗的空间。
下一秒，这蛟龙并麻雀便一同消失在空气中。这变化来得太快，让白炎一时有些愕然。
“别担心，这蛟龙啊，本就是地府的神兽。他带麻雀走，是想要带麻雀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他面冷心热着呢，否则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赌约守上千年。”石头仙人叹了口气，“可怜你两个娃娃也没法将我带回去，老夫勉为其难在这待上数日吧。”
天帝的大殿之上，青鸾一个警醒，担忧地看着殿外。丹凤担忧地看向她，低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似乎有事发生。”青鸾回答，目光却看向玉白娘。
玉白娘恰好看向这边，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青鸾暗道不好，这玉白娘定是对那位姑娘做了些什么。她刚要站出来，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既然青鸾将军也在，那么将军如何看？”玉白娘慢条斯理地开口，左右她儿子这婚肯定是退定了，不过受些天界其他的刑罚，只要不继续下凡历练，不跳入洗髓池，她一概接受。
青鸾狠狠瞪向她，她明显就是故意拖延时间。
她想起自己摸起女子脉搏的那刻，脉息极弱，仅有淡淡的神识，那浅显的神识怕就是这微弱的魂魄修炼而成的。
那根羽毛自然能帮女子挡住魑魅魍魉，可是她终究是疏忽了，若是东海有意寻衅滋事，那名女子根本无力抵挡。
可是，在这偌大的天庭，就算眼下青鸾说出玉白娘的所作所为，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分毫。凤家，早已寒透了心。
当年天帝尚且能为了龙宫压下洗髓池之事，又如何会为了区区一名不知来历的女子得罪自己千年来倚重的龙王。
青鸾叹了口气，泪水已然盈满眼眶。她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答案，比如那名女子几乎毫无法力，为何要对凤家鼎力相助？你是谁，又遭遇过什么，为什么会将自己的魂魄弄到如此虚弱的地步？
他们凤家，竟然连自己的恩人都护不住。
“依我看，左右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田地，就由凤家接旨退婚，至于元钦，你在东海闭关三百年，三百年不得外出。”果不其然，这玉帝又开始和稀泥。
彩凤当场便要发作，被青凤死死拽住。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这报应在哪里？让那帮坏蛋耀武扬威了千年。”彩凤一回到大哥的住所，就气得直摔杯子，“可恨我们年岁尚轻，凤家又无上仙，竟要活生生受这冤枉气。”
丹凤气得眼眶通红，捏紧杯子，那可是绯云，出生便没了爹娘的绯云，他们仨拉扯了五百年，眼看着孩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好，结果……他狠狠砸向桌面。
“我们没时间了。”青凤缓缓开口，“若是按照望梧山的说法，那玄火五百年间几乎每五十年便衰减一分，如果我们动作慢的话，绯云难免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那日，他们几人去了望梧山，在看到火苗的那刻，齐齐松了口气。这火尚在，尚且燃烧，说明绯云仍在人间。但是看着那火苗，又不觉揪心，这样微弱的火，说明绯云的处境并不好。
“对，先找绯云，找到绯云，一切都还好说。这凤家受的委屈，来日我们定当一并奉还！”丹凤颔首。
殿外，一个身着红衣的老头探头张望了下，谁知道脑袋刚探出来，就被一白胡子老头揪住，白胡子老头压低声音：“你不想活了，你忘了当初这三只凤是怎么烧了你的月老祠吗？”
这红衣老头正是月老，若是后退一千年，打死他也不会说出那句龙凤配的胡话。
“太白金星，我现在还是想不通，那卦象你也看了，可不就是龙三太子吗？谁能知道，这姻缘一句话，能让凤家四丫头遭这么大的罪。”月老捏着手中的红线球，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眼下彩凤没想起来你而已，凤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劝你去避一避风头。”太白金星捋着胡须。
“哎，我说，当时是我做的媒没错，可是你也打了包票的，合着这些年，光我受苦了，这凤家怎么就不找找你的麻烦呢？”月老后知后觉，想想千年来的遭遇，越想越气。
“他们打不过我。”太白金星收起手中的拂尘，一脸骄傲。
这话倒是真的，这彩凤倒是去拆过他的丹炉，最后被他关在丹炉里，足足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还给这彩凤放了足足三十六天的清心咒。
听说这彩凤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听到清心咒便想起当初被困丹炉的日子。
“不过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好生想想你的职责，想想你的本职。”
月老撇了撇嘴，这老头又在打什么禅机，他的职责还用想，肯定是乱点鸳鸯谱，呸！肯定是成人姻缘。除了天上的仙人，这谁的姻缘不归他管啊。就连这神仙历劫的话本，也都是他写得呢。
“太麻烦，我还是去写点儿话本换换脑子。这太白老头，也不说清楚。小心哪天下界修炼，我给你写个顶狗血的本子。”月老攥拳，但想想太白金星的年岁和身份，这下界历练，只怕也不会轮到这老头身上，叹了口气。
屋内彩凤的声音响起：“咱们出发之前先去拆了月老祠，我这五百年来，真是越想越气。”
月老听到这话，吓得抖了几抖，看来最近又要出去躲一躲风头了。
青鸾重新步入东海之滨，不过须臾，这里像是经过一场大战一般。海边百年的古树被连根拔起，地面上满是妖兽们四处逃窜的脚印。
只是，月光下，一枚玉珏半掩在沙地之中，青鸾捡起玉佩，只觉得眼熟。青鸾拔出头上的发簪，化为九天玄火，这是丹凤当初赠予她的结婚礼物，向旁边的石头掷去。
抹着眼泪，小孩模样的石头仙人缓缓走出，哽咽着拜见青鸾将军。
“是谁？人呢？”女子的话不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元钦的哥哥做的，你们走后，那元齐便从海底走出，伸手便要夺白炎和陆松潜性命。那陆松潜的修为虽然极高，但是终究人神有别。幸而将军将头羽赠予白炎，不然他们早就死了。”石头仙人抹着眼泪，“这是什么世道？”
青鸾握住那枚玉珏，沉思：“钟石仙，你觉得这女子可奇怪？”
钟石仙点头，他有个猜测，但是不敢说。
“她魂魄为何如此弱？若是普通凡人，为何没有完备的魂魄？”
“想来她前生可能是地府的恶鬼，是以经受了离魂之苦。或者……小的曾亲眼见她拔出过九天玄火之剑，但是她本就是望梧派弟子，听闻望梧修行火术，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钟石仙顿了顿，他摇摇头，“不可能。”
“将军，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他们都没了。”钟石仙想起伤心事，用力抽了抽鼻涕，重又嚎啕大哭起来。
“蛟龙呢？当时蛟龙不是守在这里吗？”青鸾想起蛟龙，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元齐也只能欺负个凡人，但是绝不是蛟龙的对手。”
“今日地府那位暂时回归，蛟龙自然是去赴约。”
地府中，鬼差正拿着绳索赶人前去投胎，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表情不一。空气中，血液的味道和铁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了不由胆战心惊。
麻雀趴在蛟龙的肩上：“臭龙，你为啥今天一定要过来呢？你要找谁？”
“故人。”蛟龙放下麻雀，索性拿了杯酒坐下来，“我不知道她何时会来，但是想来现在也快到了。”
“你每次都来见她？”麻雀不解，学着他盘腿坐下。
“嗯。”
“她是谁？”
“这地府最尊贵的女子，是我的好朋友。”蛟龙拿出铜镜，这面观清镜便是她赠予自己的，这些年，他有空便会在观清镜中查看她的身影，知道这生生世世她过得都不好。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喜欢她？像我师父喜欢陆松潜一样喜欢她？”麻雀支起脑袋。
“你这就错了。”蛟龙义正严词地纠正他，“你师父面对我这么一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法力强，武功高，长相英俊的龙，是不可能喜欢上那个小白脸的。”
麻雀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这蛟龙和陆松潜站在一起，长眼睛的都会选陆松潜好吧。
“姬业！”远处突然蹦蹦跶跶跑来一个小女孩。
姬业笑开，麻雀却惊呆了。原来这只臭龙不止会苦笑、怪笑、歪嘴笑，还会正常笑。
“你这辈子怎么混的这样惨，还是个小女孩就没了。你上一世好歹活到了三十。”姬业啧啧挖苦她。
“这是第几世了？”小女孩不理他，掰着手指头数。
“第九世，还差一世，你就可以真正回来了。”姬业不假思索地回道。
“姬业，你是不是秃了一块头发？你的鳞片被人拔了？”女孩凑近他，扒拉着他的脑袋啧啧称奇，“有谁还敢从你的身上拔鳞片？”
姬业别扭地转身，哼了一声。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片鳞，形状规整不说，色泽也是极佳。也不知道是谁将他敲晕，硬生生拔了去。
“咦？这里有只小麻雀，你告诉我，姬业有没有背着我认识别的女孩子？有没有和别的女孩子眉来眼去？”小女孩凑近麻雀。
麻雀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没有，那是在说谎。
“我奶奶跟我说，大人的事情，让我这个小孩子少插手。”麻雀别过脸，打定主意不说。
“那就是有了。”小女孩揪起姬业的耳朵，“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
“没有没有，那个女子是我师父，我师父才不喜欢他呢，我师父喜欢更好看的那个。”麻雀眼看女孩要哭出来，吓得全说出来了。
女孩听了这话，泪水登时就收住了，然后笑得直不起腰。这姬业，自负地府第一帅多年，没想到倒是被另一个女子嫌弃了，不知道他心里如何自处。
女孩名叫鉴明公主，是阎王唯一的女儿，自小备受宠爱。鉴明公主同姬业一同长大，因替母续命，是以散尽了全身修为，甘愿受十世轮回之苦。
她与姬业，每五十年，便只有这一天能够相逢。
姬业看着女孩展开的眉眼，松了一口气，心头既甜蜜又苦楚。
还有五十年，等完最后一个五十年，他便能日日见到她，与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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