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味上
一条开满喇叭花的路上，她没有回头的身影，渐渐如融化的放映胶片褪色。
“李暄？”听见声音，从回忆中醒来的男人，转身望去会议室里坐满的人。
一开始，是他给了童泽月实习的机会，而现在也正好只剩他的关键一票。
暖色窗前，睫毛的影子微微拉长，李暄听见一个人说：“你认为，她能够胜任编梦师吗？”
看着激烈的游戏画面，童泽月的身体投入地从电竞椅上倾斜，飞快一瞥公司打来的电话。
扑通一声，她跟随椅子趴去地上。
随着薯片落在头发上，手机也照亮了她发怔的双眼。
虽然，人事部仍需背景审查，可同事们都说走个过场而已。这就意味着刚刚，她正式成了一位编梦师。
“月，你想要的游戏机抢上了，房租也有了着落，好运总算过来找你了啊。”得知消息的蔡旺花，当晚一起去喝酒时说，“下一步，可能，就该你的白马王子来了。”
次日早上，童泽月带着这份兴奋，一进公司，正看见一个天然卷的高瘦男人，走来对她塞了一捧鲜花。
他说话柔和，笑容很甜，五官深邃得像是阿拉伯混血。
“邱辽。”他自我介绍是她的新任搭档，说着，又眨了眼睛往她打量。
以为沾有什么东西，童泽月正用指尖摸脸，又听他说：“就算不太会化妆，没想到，竟然也会这么漂亮呢。”
童泽月面色一红，回神过来他上一句话，紧跟又用眼睛搜寻去了李暄的身影。
办公室里，李暄刚好回头，两人对上目光。那一刻，童泽月腰背挺直，迅速地坐去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属于正式员工的桌子，也看着新搭档送的花，一会儿，她心里逐渐困惑。
不明白自己总算拿下了想要的工作，可，为什么却开心不起来了呢？
不久后，正式工作的一天上午，夏日正盛，童泽月从街上挪出一步，弯腰朝着一家餐厅里面偷看。
“这可是你第一次主笔的植梦。”邱辽在背后说话，也让她嗖地直起身来。“全公司的人都在看着你，不要有压力，我可爱的小泽月。”
这次童泽月负责的客户，是米其林二星的法式餐厅——颂诺餐厅的主厨兼店长，名字叫作邓优一。
在等候的房间里，她不理会邱辽过于轻松的话题，一直都在紧张地看着笔记。
门被毫不拖泥带水地打开，一个身穿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岁月让五官更为硬朗，一阵走路带风进来了。
“资料都发给了你们，今天还有什么事吗？”他说话的速度很快，给人不会再重复一遍的感觉。
说明还有一些需要当面确认的事，童泽月正要起身，对方只让他们坐着就好。
“那么希望你们最好尽快。”邓优一抓了吃的，走去撒给鱼缸里的大闸蟹。
仿佛今天不想浪费一秒，童泽月疑惑，对于一个拿出时间想要植梦的客户来说，会不会有些矛盾？
接过邱辽的平板。童泽月记得，客户和前妻在一月前偶然重逢，现在的他是想通过植梦，来决定应不应该和她复合。
他们已经离婚了有十年。童泽月拿起笔记，说：“对于你的前妻——”
“有什么问题吗？”邓优一回头的气场，让童泽月以为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
坐直起来，她赶忙地翻着笔记。“比如，你们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邓优一坐下：“这很重要吗？”
童泽月点头。“可以的话，能描述一下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吗？”
“店长。”一个年轻甜点师，稍微打开了一点门，“抱歉打扰，但是，有客人很喜欢你的主菜，想要见你。”
邓优一没有犹豫，跟着甜点师走出门去，童泽月只能立刻跟上。
几个人极快地穿梭在餐厅里，后厨不断传来忙碌的声音，端着食物的服务生，从他们身边小步跑过。
“记错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记忆里的就可以，哪怕当时并不是这么发生。”
要不是被身后的邱辽拉住，童泽月差点撞上一个人。
“你确实提过结婚的日子，店长。”她又几步地跟上前面的主厨，“可却没有说过，你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
“我相信该说的，都已经在资料里写了。”邓优一问候几位客人。
她和邱辽又一路跟着钻进厨房，一名厨师喊下主厨，提起新鲜的食材送了过来。
邓优一亲自拿起厨具，一旁锅喷起了火，让童泽月吓得退开几步。
“你们以什么方式，从陌生人成了恋人，告白的时候又说了什么，还有——”
不等问出什么，两盘精心法式小菜，被推去了他们两人面前。“酢浆奶油酱牛舌，尝一下。”
童泽月不知所措地拿起刀叉，尝了一口。“好吃……”邱辽也觉得不错。
邓优一自己也拿起刀叉，在嘴里沉默品味。
然后，双手撑在桌子上，他低着头地说：“不，不是这个味道。”
“有关你们离婚的时候——”
“抱歉，下次再说。”他对童泽月抛下这一句，转身走去。
童泽月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抓握，蹙眉地回头说：“你看起来，好像是在对我们隐瞒什么。”
“你说什么？”邓优一停下脚步，突然回身看去。
瑟缩肩膀，可童泽月一只手握去西装的衣角，还是迎上目光小声地说：“我不明白，明明是你主动找我们，可又不愿配合，如果——”
发现邓优一明显生气了，邱辽很快浮现笑容，挡去两人面前帮忙圆场。
不一会儿，等他们离开餐厅后，一路直到走进公司，童泽月还在抱怨客户的不够坦诚。
这个时候，不远的办公室里，主管示意他们过去一下。
童泽月刚走进门，这个显得娇小的中年男人，不管如何先对她摆出和善的笑容。
等让他们冷静下来后，他才说明客户刚刚打来电话，决定将植梦提前后天的上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童泽月赶快摇头，甚至想要跑回餐厅告诉他不可能。邱辽也觉得时间有些吃紧。
主管理解他们，可是对方怎么都不想让步。“不是后天的话，客户就会取消合作。”
看得出童泽月的苦恼，主管犹豫了一下，又告诉她，各分公司唯一设立植梦部门的地方，只有他们这里。
“人事部每个季度，会进行一次人事调任。”主管用手指搓了一下额头，说，“我们的部门，这么久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个新人能够留下。”
他语气真诚，始终认同李暄对她身上潜力的信任。听着的童泽月一怔咬唇。
不希望她被人事部找到调任的理由，主管也很为难，可不管为了他的部门，还是她自己，这次植梦都要完成。
晚些时候，没办法的两人同时抬头。邱辽提议，可以去找一下客户的前妻试探。
童泽月觉得不妥。两人最后决定，接下来暂时分开行动。
很快，傍晚时分，童泽月已经想要躺平地回到公司。因为这次的邓优一，甚至不想见她。
越来越觉得对方早有取消的打算，可是承担责任的人，却会是她。
趴去桌上，童泽月瞥见邱辽走进公司，不禁也把最后希望的眼神，朝他抛了过去。
邱辽摆出沮丧的神情，童泽月只好让长发彻底埋住自己。
可当他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却又一笑，将平板放了下去。“虽然，我觉得你苦恼的样子很可爱，但，还是你笑起来更好看呢？”
童泽月慢慢抬头，随又看见什么，起身迅速地用指尖划着屏幕。
邱辽说起，他下午去餐厅当了一回客人，四处一问，正好碰见邓优一的老朋友。接着，他请对方一起去喝了酒。“而他，显然是醉了喜欢说话的类型。”
“这么说餐厅，原来是邓优一和他的前妻以前一起开的。”注视着平板上的内容，童泽月眼神闪烁不已。
除此之外，不断往下划去，她发现还有很多客户的独家爆料。
邱辽在跟前双手托腮，眨着眼睛冲她一笑。“怎么样，用得上吗？”
“嗯，邱辽，你不知道你有多么帮忙。”童泽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手指揉搓着发潮的双颊，仿佛忘了周围似的，很快只顾看去屏幕。
“既然这么感激的话……”
发现她在座位底下，开心得像是小白鹅的脚掌，忍不住从地上拍了几下，邱辽背手弯腰，朝她的侧脸凑近上去。“要不亲我——”
习惯了地一瞬伸手，在让他吻上需要统计的文件时，童泽月也快速拿出笔记，用臀部往前带了带座椅，开始工作起来。
“还有希望。”她浮现笑容，“或许，我们还能赶得上。”
接下来的一整天，童泽月丝毫没有停歇地趴在桌前，甚至晚饭都忘记了吃。
不知过去多久，她不自觉让脸颊顺着手臂，慢慢地贴去了冰凉的桌面。
“给。”一夜未睡的童泽月，再睁眼发觉已是早上，还拿过了邱辽带的早餐和奶茶。
实习生的时候，大部分工作都由李暄负责，她想过可没想到难度会这么高。
好在昨天邱辽的意外惊喜，才让这次植梦总算能有一大进展。
手停不下地抚摸耳后的颈部，她不禁又说：“如果客户不隐瞒的话，就更好了。”
“大部分的人，可能多少都有想要逃避的事。”邱辽说，“小泽月你呢，有吗？”
就在这个时候，童泽月发现两个女同事，走进李暄的办公室，把礼物放去了他的桌上。
贴上忽然纹丝不动的童泽月的肩膀，邱辽看去礼物成堆的桌子，疑惑今天，李暄怎么比以往还要受欢迎。
“今天……他的生日。”她一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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